“你……”唐非意本要說別的事情，話到嘴邊卻又改口，只問道：“不知雲前輩現在如何？”

雲小辭沈默搖頭，過了一會兒才答道：“當時在瀑布內的山洞之中，我爹對你出手，之後我趕到……爹似乎聽到了我的話，住了手，只是之後就轉身出了瀑布，我急著將你送回山莊，便再未尋到他的蹤跡。”

唐非意眸光一黯，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緣故，雲小辭才會讓雲宿失蹤，不由立時歉然道：“是我有欠考慮，私自將雲前輩帶到了那瀑布洞穴之中。”雲小辭搖頭，沈靜的看著唐非意道：“爹的情況本就覆雜，遲早會出事情，本就與唐公子無關，若當真要說起來，還是我連累了唐公子你……”

唐非意一聽便知道雲小辭又要開始自責了，他勉力擡起手，輕輕拉住雲小辭的衣袖，而他這一拉，便叫雲小辭將未說完的話全都咽入了喉中。唐非意輕輕眨了眨眼，似笑非笑道：“你便非要跟我爭究竟是誰的錯？”

雲小辭微微一怔，脫口道：“我所說都是實話。”

管你是不是實話，唐非意心中主意已定，也不管全身上下疼得厲害，撐著身體坐在雲小辭的對面，低聲道：“你是不是喜歡將一切事情都說成是你的錯？我受傷是你的錯，雲前輩不見了也是你的錯，宮玄春變成這樣任性別扭的模樣也是你的錯？”他才剛剛醒來，勉力說出這些話以後不由停下來閉目休息了片刻。

“自然是我的錯。”雲小辭認真頷首，接著又問道，“玄春他當真十分任性？是否給公子帶來了困擾？抱歉，我……”

唐非意不想再看她低眉順眼的道歉，便打斷道：“你先聽我說完。”他繼續問：“說遠一點，你是不是覺得現在霽月山莊面臨危險也是你的錯，雲前輩會變成現在這般神志不清的模樣也是你的錯，武林的局勢會是如此，邪教會越來越猖獗也是你的錯？”

“這……倒不是……”雲小辭搖頭，沈吟片刻後卻仍是忍不住補充道：“但若當真要說起，其中確是有我的責任。”

唐非意頓時沒了言語，他頭一次見到如此喜歡往自己頭上攬責任的人。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女子，一個看起來十分柔弱對人毫無威脅的女子。

雲小辭靜靜看著唐非意，見他不再開口，便詢問道：“可是我說錯話了？還是唐公子你不舒服？”

唐非意皺了眉，突然道：“雲盟主，在你眼中唐非意是什麽樣子的？”他想起來雲小辭曾經見過自己六年之前的模樣，便又補充道：“不是六年前，是現在在你面前的唐非意。”

雲小辭怔然看著唐非意，不明白他究竟為何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，但她沈默片刻之後仍是小聲答道：“唐公子是人中龍鳳，風姿無雙，武功高強，待人和善，氣度不凡，乃是天下間難得的人物。”

這般的形容，唐非意並不是第一次聽到了，但此刻聽雲小辭說出來，仍是覺得有些好笑。他並不是什麽風姿無雙，氣度不凡的人，他不過是將許多的心思藏了起來，讓旁人看到一個無欲無求的唐非意罷了。而在他看來，如今在他面前的雲小辭，或許也是如他這般，將一切的心思藏在心中，只讓人看到一個謙恭冷靜的雲小辭。

他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，卻不知該不該將心中的話說出來了。

從在那瀑布後的山洞之中被雲小辭護在身後起，唐非意便想對雲小辭說一些話，只是因為雲小辭太過平靜，那些話他便一直沒能說出來。

但現在，即使是面對這樣的雲小辭，他還是想說了。

“雲盟主，這樣時時刻刻在為別人的行為攬罪的你，當真是你麽？”唐非意直視雲小辭雙眸，見她想要埋下頭去，便立即又道：“別低頭……因為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，我想聽的是雲小辭的回答，不是雲盟主的回答。”

雲小辭和雲盟主，其中差別或許是千千萬萬，或許是一念之間。

雲小辭身子微微僵硬，接著她強行抑制住了埋下頭的動作，只頷首道：“唐公子……請說。”

“嗯。”唐非意應了一聲，卻是過了一會兒才問出來：“我聽說你喜歡我。”

說完這一句，唐非意刻意頓了頓，然後他看到雲小辭的面色奇異的變了變，似是帶上了一層羞於表達的情緒。唐非意看得眉梢染上笑意，知曉面前的人不過是一個柔弱女子罷了，提及這個話題，總歸是有些難以開口的。其實從一開始唐非意便感覺到了雲小辭似有似無的情緒，但那時候他不願問。

現在不同，他剛剛聽說自己身上的毒傷已經侵入了肺腑，每一次毒發都可能喪命，所以他已經不再想要拘泥於從前的束縛。

他這個話說了出來，還沒等到雲小辭開口，便又問道：“我想知道這是不是真的，你是不是真的對於唐非意，有那麽一些喜歡？”

唐非意以為自己會等許久才能等到答案，但他這句話問出不過片刻，雲小辭便作出了回應，她不再低頭，只稍稍放低了聲音，道：“雲小辭一直喜歡公子，從很久之前開始，就很喜歡了。”

她承認這件事情倒是承認得十分坦然，頗有幾分先前將那些責任往身上攬去的感覺。唐非意聽著她的話，稍稍窒了一下才低咳一聲，接著揚了眉笑道：“如此便好，唐非意如今走投無路想要賣身給雲盟主你，只是不知我現在無權無勢還受了一身毒傷，盟主你是否會嫌棄於我？”他刻意放緩了聲音，軟軟的對雲小辭問道。

雲小辭雙頰驀然紅了起來，似是有些不可思議的盯著唐非意，許久才咬唇道：“公子說的可是真？”

“千真萬確。”唐非意毫無避諱的點頭。

雲小辭微紅的面頰不知為何突然又蒼白了起來，她一瞬也不眨眼的看著唐非意的面容，輕輕朝著他靠了過去，卻又在片刻之後頓住了動作，小心問道：“我可否……”

她一句話未說完，好不容易恢覆了些力氣的唐非意便一把將她攬入了懷中。

雲小辭靠著唐非意，微閉雙眸，掩去眼中微紅，語聲斷續微弱的道：“雲小辭這一生，所有的一切都是旁人給的，但唯有唐公子你……是我自己為自己尋到的。”

雲小辭的話說得微妙，唐非意無法全然明白她話中的意思，卻知道如今並不是問的時候，他沒有力氣再伸手去安撫雲小辭，便只能說話：“今後你能夠尋到更多。”

雲小辭小聲答了一句，唐非意沒有聽清，之後雲小辭便陷入了沈默，良久之後，門外才傳來了柳醉的聲音：“你們兩人的事情可說完了？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說完了。”

兩聲答覆同時脫口，前者是唐非意的，後者則是雲小辭的，只是唐非意聲音太過低弱，讓雲小辭掩蓋了去，所以下一刻柳醉便推了門走進了屋子裏。

將一碗藥放在桌上，柳醉看了一眼房中挨得極進的兩個人，暧昧的掩唇笑了一聲才道：“說清楚了？”

雲小辭未曾作出回應，唐非意則是連話都懶得說了，只挑眉看了柳醉一眼。柳醉發覺自己也沒了等答案的必要，便對雲小辭道：“這藥是我先前命人煎好的，現在涼得差不多了，你快讓他喝下去。只是這藥不過是滋補身體所用，對於他身上的毒卻是半點作用也沒有，若要讓他早日脫離毒發的痛苦，你還是得快些去找解藥。”

“嗯，我明日就動身去尋解藥。”雲小辭點頭答應下來，接著又看了唐非意一眼，轉而將桌上的藥端了起來。

然而她還未將藥餵給唐非意喝，柳醉便又不放心說了一句：“我必須先提醒你，這位唐公子身上的毒傷本就十分嚴重了，每一晚三更毒傷發作都能讓他身子折損嚴重，再加上雲宿打了他一掌，讓他身體更為虛弱，恐怕撐不了幾次毒發了。”

唐非意靠坐在床，一言不發聽著二人的交談，仿佛他們說的並不是自己的身體。

然而相比唐非意的淡然，雲小辭卻是緊緊握住了手中的藥碗，面色微白的繼續問道：“大概……還能撐多久？”

柳醉嚴肅的看了唐非意一眼，搖頭道：“十天，最多十天。”

聽到這裏，唐非意看了雲小辭一眼，見她將下唇咬得發白，便出言安慰道：“不用擔心，我自己的身體，我十分清楚，我不會有事的。”

“我今日便動身去尋解藥，唐公子。”雲小辭默然看著自己手中的藥碗，雙眸黑沈微黯，她幾乎是一字一句的道：“你定會等我回來吧？”

唐非意眼中升起笑意：“我等你。”

柳醉不知何時又悄然退出了房間，雲小辭一句話不說，小心餵唐非意喝完了藥，然後轉身往屋外走去。兩人先前好不容易有了些許的融洽被柳醉的一句話破壞殆盡，待到雲小辭將房門帶上之後，唐非意才垂下視線看著自己的右手。他的手已經恢覆了知覺，只是因為穴道封閉了太久，所以動起來難免仍有些生澀。

右臂可以動了，但毒傷卻更為嚴重了，唐非意知道柳醉說的是實話，但他不相信他當真會無法與之對抗。他曾經試圖打探牧雲崖眾人的消息，想知道這毒的解藥究竟在何處，但皆是沒有辦法，如今不過只有十天時間，要讓雲小辭找到解藥並將其帶回來，根本就不可能。他沒有阻止雲小辭離開，是因為知道雲小辭一定不會放棄尋找，但他也知道，他不能只是在這裏等雲小辭，他必須做些什麽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說好的二更(^o^)/~我是勤奮的遙叔我自豪……

話說表白了喵0w0但是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就這麽在一起的！【滾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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